第160節

    白德旺身上的自信和沉穩確實沒人能比得上。
    中午的時候我們到了龍王廟鎮,白德旺沒有停車,順著山路進去,走了很長時間,終于在群山之間看到了溫泉山莊的建築。這片建築黃磚紅瓦,風格仿古,檔次非常高。現在還沒開春,不是旅游旺季,可進出游玩的私家車已經不少了。
    我們的車開進去,沿著盤山公路轉到一處客棧前停下。客棧規模很大,都是一層二層的木屋結構,古香古色至極。門口迎賓的一水都是個高條正的大美女。我們進了正堂,馬上有服務生過來問詢,兩位是來玩的嗎,需要住店嗎。
    白德旺問︰“你們鄭經理在不在?”
    “不好意思,請問你們二位是?”服務生彬彬有禮地問詢。
    白德旺也不多話,從兜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他,讓服務生轉送給鄭經理,他自會知道。
    我們在大堂等的時間不長,就听里面一陣“嘎達嘎達”的聲音,踩得大理石地面作響,像是誰騎著馬出來的。順著聲音看過去,出來的是一個瘸子,穿著一身名牌西服,可怎麼看和他都不搭,人土得掉渣。他瘸的挺厲害,拄著拐杖也不方便,走一步身體就像是在地上畫圈。
    包括服務生和迎賓小姐看到這瘸子,臉上都出現了害怕的表情,噤若寒蟬。
    我也算有江湖閱歷,知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,尤其是殘疾人,他們對周圍人的看法十分敏感,所以要小心對待。
    白德旺看到他打招呼︰“老鄭。”
    “呦,老白,往里請,你怎麼來了。”鄭瘸子笑著說︰“我都請你多少次了,你就是不高抬貴腿。怎麼沒把閨女一塊帶來玩玩?”
    “今天是辦正事,有沒有地方先聊聊。”白德旺說。
    鄭瘸子帶著我們順走廊進到里面的經理辦公室,讓助理把茶沏好。“說吧,怎麼了這是?”
    白德旺翹著二郎腿,拿起桌上的好煙抽︰“老鄭,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張宗堡的人。”
    這句話一出,鄭瘸子臉色就變了,他一瘸一拐到門口,把門關好。
    他看著白德旺︰“你啥意思,老白。”
    白德旺吐著煙霧,對我說︰“你的事還是你來講吧。”
    鄭瘸子直到這時才正眼看我。
    我趕忙說︰“鄭前輩,我是張宗堡委托來的。”
    “他呢?死了?”鄭瘸子極其聰明,馬上就判斷出來。
    “張宗堡臨死前交待了一句話。”我說。
    鄭瘸子一瘸一拐回到辦公桌後面,拿出煙抽,“他說時機到了,對不對?”
    我眼楮一亮︰“敢情你們提前有約定啊?”
    鄭瘸子點點頭︰“他臨死前你能在身邊,還交待了這麼一句很重要的遺言給你,說明他對你很信任,他的身份想來你也知道了。我就不兜圈子,很多年很多年以前,我和老張有過約定,此生從此不相往來,不再見面。如果互相有口信到,就說明對方已遭遇不測,已經死了。這個口信一定是和紅狐狸有關系。”
    “你也知道紅狐狸?”我驚訝。
    鄭瘸子笑笑︰“當年就是我和他一起發現的紅狐狸。那時候我們還是孩子,一晃幾十年過去了,也就是眨眨眼的工夫。我們兩個當時猜拳,把這件事當成了孩子的兒戲,結果他贏了我,紅狐狸跟了他,從此叱 風雲。而我成了瘸子,在窮鄉僻壤開個小買賣了事。”
    “話不能那麼說,”白德旺道︰“他風光過,可最後還是死在你的前面。”
    鄭瘸子听著這話有點不高興,不想繼續這個話題。他對我道︰“你如果是來傳話的,話到了我也明白了,就這樣吧。你們要是想留下來玩,我雙手歡迎,全程安排。”
    我急著說︰“鄭前輩,張宗堡臨死前說時機到了,到底是什麼意思呢?”
    鄭瘸子看著我,臉色陰郁,煙霧繚繞遮住了他的臉。
    好半天他才說︰“時機到了的意思是,殺了那只紅狐狸!”
    第二百五十一章 投石問路
    鄭瘸子道︰“時機一到殺了紅狐狸,這是我和老張當年的約定。”
    我十分高興地說,太好了。
    鄭瘸子看我︰“你和紅狐狸有矛盾?”
    “我得罪過它,”我說︰“紅狐狸現在附身在另外一人的身上,和我是不死不休。”
    鄭瘸子點頭︰“難怪你千里迢迢來傳遞這個消息,無利不起早啊。”
    我問他,怎麼才能殺了那只紅狐狸。
    鄭瘸子不置可否,並沒有回答,而是安排我們先在客棧住下,從長計議。我心亂如麻,想催促他趕緊辦事,又不太好意思,只能等著他安排。
    鄭瘸子讓人給我們辦理了入住手續,開了兩個房間,還是觀景房。落地窗正對著山林,小溪流過,風景非常不錯,可我哪有心思去欣賞什麼美景,急的在房間里團團亂轉。
    我實在呆不住,去找白德旺,誰知道白德旺被鄭瘸子請走了,我一天都沒看到他的人影。我順著林蔭路來回溜達,氣溫很低,風也大,可游客也很多。轉了一會兒,實在沒意思,就回到客棧。到了吃飯點,白德旺不在,我問服務生鄭經理在不在,人家告訴說鄭經理也出去了。
    我餓的實在不行,也沒人安排,只好一個人去餐廳吃飯,飯菜貴的離譜,可又沒辦法,不吃就得餓著。吃完了飯,我是一肚子氣,回到房間看電視。這里沒人招呼我,鄭瘸子和白德旺像是人間蒸發了,問誰都不知道。
    我隱隱覺得事情恐怕比預想中的要麻煩,鄭瘸子或許未必能同意對付紅狐狸。
    我非常納悶,紅狐狸到底害怕什麼呢,它那麼大的本事,為什麼會被張宗堡和鄭瘸子牽制,鄭瘸子到底有什麼本事可以隨意處置紅狐狸?
    一時半會想不通,我一邊看電視一邊打瞌睡。
    不知不覺睡著了,什麼時候醒的都不知道。我是被敲門聲驚醒的,落地窗外面天色全黑了。我揉揉眼過去把門打開,外面正是白德旺。
    他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,做個手勢讓我進屋,然後把門關上。我頓時不高興了︰“前輩,我都快急死了,你這是去哪了?”
    白德旺看著我,我被他的眼神瞅得渾身不自在,“前輩,你到底是什麼意思?”
    白德旺道︰“受人之托忠人之事,我既然答應了幫你,就肯定會一幫到底。”
    我听出事情不對勁了,趕忙問發生了什麼。
    白德旺告訴我,下午的時候他被鄭瘸子請走了,先是泡澡,然後桑拿按摩,最後好吃好喝陪著。在飯桌上,鄭瘸子拐彎抹角詢問白德旺,和那個姓馮的年輕人到底是什麼關系。白德旺說沒什麼關系,只是答應陪他來辦完這件事。
    鄭瘸子便告訴白德旺,他不能毀了紅狐狸,他現在創下這麼大的家業,多虧了紅狐狸護佑。別說張宗堡沒死,就算張宗堡親自來了,他也是這個態度。然後鄭瘸子苦口婆心說自己多麼多麼不容易,這紅狐狸養活了他一家好幾口人,上有老母下有兒孫。
    鄭瘸子說這些的時候,白德旺靜靜听著,鄭瘸子看他沒發表意見,就隱隱透漏出這麼個信息,如果你們一意孤行,就是想和我瘸子作對。那不好意思,咱們只能看誰狠了,所謂毀人財路相當于殺人父母。
    說到這,白德旺問我,你是怎麼想的。
    我哼了一聲︰“前輩,那只紅狐狸已經盯上我了,而且是不死不休。這件事我沒有回旋的余地,硬著頭皮也得干。如果前輩覺得不願意趟這個渾水,我也可以理解,我自己干!”
    “想怎麼干?”白德旺不動聲色問我。
    “我也不知道。”我說︰“或許用強硬手段來逼迫鄭瘸子吧,他總不能不顧惜自己的性命。”
    白德旺搖搖頭︰“你想的太簡單了,我很早就認識這個鄭瘸子,他著實是個人物,在道上也算有這麼一號,你和他比狠是比不了的。這里是他的一畝三分地,他弄死你然後找個山溝溝埋了,就跟玩一樣。”
    “那怎麼辦?”我急了。
    白德旺道︰“你想沒想過,鄭瘸子為什麼可以對付紅狐狸?他有什麼本事?”
    我茫然地搖搖頭。
    白德旺看我︰“听說你也是出馬弟子,你是拜的什麼仙兒?”
    我告訴他是黃大仙兒。
    白德旺道︰“除了鬼堂之外,但凡拜精靈的出馬仙都是這樣的,精靈的肉身原尊在山里隱秘修行,行走人間的只是它出神之後的精神體。”
    我點點頭,忽然明白白德旺說的是什麼意思了,我道︰“前輩你的意思是,紅狐狸的精神體一直跟著張宗堡,而它的原尊肉身卻一直掌握在鄭瘸子手上?”
    白德旺點點頭︰“對!現在我們只要想辦法找到紅狐狸的肉身,不用鄭瘸子動手,我們自己來摧毀它!”
    我心髒狂跳。
    白德旺道︰“這里面的難點不在于鄭瘸子,而是紅狐狸是有道行的精靈,動手滅了它,是要背負極大的因果的。事先說明白,整件事因為你而起,最後這個因果必須你來背!”
    我听得心口窩堵得慌,理兒是這麼個理兒,可白德旺說的太直白了,讓人不舒服。
    我問他該怎麼辦,白德旺正要說,忽然電話響了,我看了看號碼,頭皮一下炸了,是趙大魁來的電話!
    我低聲和白德旺說,是紅狐狸附身的那個人打來的。
    白德旺垂眉思索了幾秒鐘,然後堅定地跟我說︰“告訴這個人,我們現在就在丹東鄭瘸子這里!”
    “啊?”我愣了︰“這,這好嗎,打草驚蛇了吧。”
    白德旺一臉陰沉︰“要的就是打草驚蛇,現在咱們兩眼一抹黑,根本不知道紅狐狸的原尊肉身藏在什麼地方,只有打了草,蛇才會出來!”
    白德旺說的有道理,確實現在是個死局,要破局就要想點極端的辦法。我接通電話,里面傳來趙大魁陰陰的聲音︰“姓馮的,你要躲到什麼時候,我告訴你,你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逃不過我的手掌心。我這輩子就纏上你了!你就別想好了。你不是能躲嗎,我已經開始調查你爺爺在哪住院,這兩天就有結果,到時候他老人家要是有個意外,你可別怨我沒早告訴你。”
    “你除了這些下三濫的手段,還有什麼?”我冷冷問。
    “還有哦,先弄死你爺爺,我再到你老家,把你家房子一把火都給燒了,哈哈,”趙大魁陰森地笑︰“讓你家破人亡!”
    我一股火頂上來,冷冷道︰“說完了?”
    “怎麼?”趙大魁冷笑。
    “咱們之間是不是應該禮尚往來?”我說。
    “你啥意思?”趙大魁十分警覺。
    “你能唱初一,我就能做十五,”我說道︰“丹東龍王廟鄭瘸子……”
    趙大魁呼吸急促︰“你,你,”他算是百年道行的老狐狸,馬上鎮定下來,“是不是張宗堡告訴你的?”
    我干笑了兩聲,把電話掛了。
    白德旺站起來,從隨身挎包里翻出兩把手電遞給我︰“你跟我走,剩下的事我來安排。”
    我們拿著手電從房間出來,到了外面的客棧大廳,現在夜已經深了,前台有值班的服務生出來︰“兩位先生晚上這是到哪里,山里危險,容易迷路。”
    白德旺呵呵笑︰“我們不進山,我就是溜達溜達,找找狐狸什麼的。”
    “找狐狸?”服務生納悶。
    我和白德旺已經走遠了。
    我們到外面轉了好大一圈,白德旺不說話,我也不問。我跟著他鑽進了山區,一路披荊斬棘,最後一個土坡停住。下面是個房間,亮著燈,隱隱能看到有人影晃動。
    白德旺讓我關了手電和手機,我低聲問他,這是哪里。
    白德旺指著下面的房間說︰“那是鄭瘸子住的地方。我下午時候摸清楚了,咱們現在就來盯著他。你和紅狐狸剛才的電話是投石問路,問的什麼路,就是鄭瘸子。”
    我們蹲在土坡的黑暗里,緊緊盯著。等了能有半個多小時,里面的燈光滅了,隨即門開了,一個人影出來。
    白德旺道︰“你威脅了紅狐狸,紅狐狸肯定會給鄭瘸子打電話。他們兩個的關系,比我們想象的可能還要復雜。”
    我則有一番打算,鄭瘸子不是簡單的人物,他手里掌握著紅狐狸的原尊,會不會在要挾紅狐狸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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