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節

    然而偏偏文化人,就是不能與這些粗鄙人士一般計較,否則反失了自己的顏面。
    縣令扯了扯衣袍,冷淡問道︰“監察御史來縣令,莫非是還想管刑獄一事?”
    顧琰一腳翹得老高,摩挲著自己的手指,壓根不看他,嗤笑道︰“管不得?管不得你可要去跟陛下說。”
    監察御史除卻觀各州財政,權責上來說,的確也可管刑獄冤案,只是一般人都不會過問而已,各地就默認了此事。
    顧琰道︰“甦葉人呢?帶上來了,我倒要听听,她一弱女子,從哪里盜來的五十兩白銀。”
    縣令眼神一暗,想說哪里輪得到你置喙,縣丞在他耳邊說了一句。縣令聞言點點頭,獰笑著道︰“將人犯帶上來。”
    甦葉基本可以說是被拖上來的。應當是受過杖刑,衣服下擺全是血污,頭發散亂,糊在臉上,兩腿已經無法站立。
    衙役將人放在公堂正中。若非她手指還會動彈,掙扎著抬起頭,眯著眼楮做了個巡視的動作,恐怕都要以為她死了。
    只是她視線估計不清明,目光直接從顧琰等人身上略過,落到縣令那個方向,虛聲道︰“我沒偷……我是冤枉的……”
    縣令拿起驚堂木隨手一敲,甦葉渾身一顫,顯然是被嚇怕了。
    縣令勾起嘴角︰“堂下犯人,你可知錯。”
    顧琰道︰“這是屈打成招。”
    甦葉听見這熟悉的聲音,循聲看去,僵著動作問道︰“使君?方大哥?”
    縣令說︰“她盜竊白銀五十兩,人證物證俱在。幾位若要徇私枉法,本官怕是難從。”
    顧琰︰“人證是什麼?”
    縣令︰“是她原先幫忙做工的兩位攤主,見她近日行蹤鬼祟,閑賦在家不是生產,行色匆匆,漏洞百般。派人過去一搜,果不其然,這就從暗處搜出了五十兩銀子。”
    “這果不其然四個字真成了笑話。這世間哪有這種蠢貨,輪得到你來抓?”顧琰氣急反笑,“她哪里來的技巧哪里來的時間,去偷的這五十兩,偷了銀子還藏得如此淺顯直接叫你們搜出來了,呵,盜賊?我看是德之賊。”
    縣令面不改色道︰“今日城中流盜作祟,也許她尚有其余同黨,本官不是正在審問嗎?”
    縣令命道︰“來人,提水將她潑醒!正好當著楊御史的面,好好審訊審訊,以免叫監察御史誤會了本官的清白。”
    衙役聞言,側身出去提水。
    顧琰肩膀抖動,顯然是氣急。
    方拭非彎下腰問︰“現在是直接打嗎?”
    顧琰斜眼一瞪︰“不然你還想等我動手?”
    方拭非︰“誒。”
    那邊衙役跟快就從外邊提了桶水回來,方拭非跳過去,說道︰“監察御史問你,你們縣令審訊過甦葉了還是直接用的刑?”
    她語速太快,衙役一時沒听清︰“什麼?”
    “哦。”方拭非對著他的臉就是一拳。
    水桶滾落在地,水漬染濕了外邊的石路,對方捂住的臉嗷嗷痛嚎。
    可方拭非明明沒用多大力。
    縣令站起來道︰“大膽!你敢擾亂公堂!”
    方拭非指著他說︰“上官問話,他不予回答,不知是何人給他的臉面,我只能出手教訓,讓他懂懂規矩!”
    縣令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,當他剛才是瞎了還是聾了?用力拍打著驚堂木︰“公堂之上,豈容你放肆?本官還坐在這里,哪里輪得到你來教訓?”
    方拭非豈會怕他︰“老爺您老眼昏花,治下不嚴,下官就代為動手了。”
    縣令兩手拍桌︰“拿下他們!”
    一群衙役堵了過來,擠眉弄眼地互相使臉色。
    方拭非對著一位身形相對瘦弱的家伙出招,可這拳還沒到,對方就先大叫著跳開了。
    相當配合。
    倒是兩名為首的衙役,神色凶狠地沖了過來,還抽出了腰間的佩刀。
    方拭非下腰旋身,躲開對方的尖刀,腳尖飛踢,擦過他的臉。這人中看不中用,手上武器不穩,險些還砍傷自己的同僚。
    林行遠更加干脆,手肘抵住一人後頸,反剪住對手左手,向下一頓。
    那人尖利大叫,跪倒在地,手多半是廢了。
    縣令從桌後走下來,指著他們道︰“反了反了!給我住手!”
    顧琰一手大力拍在扶手上,喝道︰“給我讓開!”
    方拭非跟林行遠迅速朝兩邊跳開,給這位大爺空出一跳路來。
    顧琰氣勢如虹地站起,徑直朝著縣令邁去。
    縣令怒目直視,挺著胸膛,斥責道︰“你想做什麼?你還想打本官不成?”
    顧琰蓄勢用力,照著對方腹部毫不留情地踹了下去。縣令“哎喲”一聲叫喚,跌了下去。
    顧琰余怒未消,又追過去補踢了幾腳。
    公堂上一陣混亂,縣丞與衙役站在縣令那邊,將人圍在身後,層層衙差將顧琰幾人包圍,又不敢上前。
    甦葉已經被某機敏的衙役架到一側,以防被眾人踩傷,兩人遠遠躲開,也是被這壯觀的場面震住了。
    公堂如兒戲,真是百聞不如一見。
    縣令眼前一陣發黑,腦袋里的詞句滴溜溜地轉。
    不對他客氣,他要弄死這個監察御史,參死他!一定要參死他!
    方拭非和林行遠連忙上前,一人架住他一只胳膊,往外拽了些許,說道︰“侍郎息怒!冷靜!吸氣!”
    把人踢傷沒什麼,千萬別把自己氣到了。
    顧琰先笑一聲,胸腔劇烈起伏,呼吸不穩道︰“我為何不敢打你?啊?你一六品小官也在我面前放肆?我管你是誰?不過區區江陵縣令!就算是京畿縣令又如何?四品侍郎又如何?我揪著他的胡子他都不敢在我面前皺下眉頭!你這樣的小人,給我提鞋還嫌不配!打你?我要殺你都有的是名目!”
    縣令和縣丞都懵了。
    顧琰煩身邊兩人影響他發揮,聳了下肩膀要他們退開︰“你審給我看?在我頭上跳腳?與我挑釁?誰給你的膽子?我今日告訴你什麼才叫查!我戶部上下,就從你祖宗十八代開始查起,把你貪過一分一毫都挖出來,看你能是什麼罪!能罰到你祖宗下十八都是貧農,有本事你來試試!”
    縣令睜著一雙昏暗的老眼,怔怔看著顧琰。喉結滾動,用力吞了口唾沫。耳邊嗡嗡地作響。
    戶部?
    侍衛見機淡淡道︰“王爺切勿動怒,不值得。”
    縣令兩眼一翻,就要暈過去,被縣丞掐著人中喚醒過來。
    現在他不能暈了!縣令暈了他要拿什麼面對?!
    縣令深吸幾口氣,腦袋已經糊了,想半天只冒出一句話︰“下官的確是照著物證審訊……”
    顧琰打斷他道︰“是非對錯你我心中自然有數!誰與你在這里辯白?都是混跡官場的人,听你一言那是給你面子,誰拿你的說辭當真?那些瞎話,你去跟閻王說吧,看看他會不會听你的!”
    縣令看向縣丞,又磕頭道︰“王爺,下官的確不知情啊!審……好好審……定將人審出來!”
    顧琰︰“你是誰?”
    縣令︰“下官名叫……”
    顧琰︰“誰管你這狗東西叫什麼名字?!”
    縣令嘴角苦澀,慫著一張臉委屈看他。
    是你自己問的啊!
    顧琰氣笑道︰“來,來,叫人再來打我啊。還要告我?你去啊。看看誰替你申冤。去,我替你呈奏折,要不要?”
    縣令捂著肚子,在他面前跪正,涕泗橫流道︰“不敢。下官不敢。”
    方拭非看著他,眼淚鼻涕糊了滿臉。每一條皺紋每一絲白發,都在落寞地訴說自己的絕望。在顧琰面前頭也不敢抬,卑微地祈求著對方的憐憫。
    顧琰……果然是威名遠揚啊。
    顧琰別過臉,已經不只是嫌棄了︰“把你的眼淚給我收回去!你對我哭什麼?你以為自己哭得很好看嗎?你哭成這個樣子……本王看著殺了你的心都有!”
    方拭非打著扇子對他猛搖,點頭道︰“說得不錯,顧侍郎您說得對極了。”
    林行遠掰著她的手斜過來一點,讓自己也沾沾風。
    第45章 自殺
    那縣令怎麼想不通, 怎麼就惹上了這麼一個硬骨頭, 看著顧琰的模樣說不出的委屈。不敢哭出聲, 只能捂住臉, 瑟瑟地往後縮。
    跟顧琰講理,那是不可能的。先不說兩人的身份差距, 他斷然沒有說話的資格。再論顧琰在陛下面前受寵的程度, 相信縱是此事的主謀,見到顧琰插手,都不敢多加放肆。
    顧登恆完全是拿他當兒子養,甚至對兒子都沒有這麼好。想想五殿下, 多可憐的一娃。再想想太子,當初說斬就斬了。雖說斬完之後有些後悔,還特地修了個台以作紀念,可人死不能復生,思念又有何用?
    只有顧琰,一直陪在身邊,生病了自己照顧,要做哪個官就給哪個官。喜歡什麼東西, 千里迢迢也要叫人送到京師。太子忌日,還會叫他過去坐一坐。
    顧琰的身體,多半是個短命鬼, 顧登恆從不吝嗇對他的疼愛。
    顧琰揮揮手,示意衙役都讓開。掐著縣令的衣領站起來,說︰“我有話要跟你說。”
    縣令點頭, 自己就著這姿勢帶他往後廳走。
    侍衛守住門口,顧琰坐到中間的椅子上,單刀直入道︰“那琳瑯布莊背後的人,是誰?”
    縣令方才得了點時間好好思考,權衡過利弊。此時低垂著頭支支吾吾,眼珠急轉,還想推脫。
    顧琰指著他道︰“你仔細想清楚,我若要殺你,誰敢保你?”
    縣令抬起頭,叫苦道︰“下官是真不知情啊!下官一區區縣令,哪能管得到那麼多?我只知道……只知道太守是有份的。”
    純屬廢話。
    顧琰沉聲道︰“好,你如此草包,不知原委,倒可以理解。”
    縣令用力點頭。
    顧琰繼續說︰“可琳瑯布莊里的貨物,都是從哪里來的,我想你肯定知道。馬氏商戶從各地騙出了多少銀子,你肯定也知道。既然由你過手,你從中貪下多少銀子,總也該知道。”
    縣令頭抖了下,惶惶道︰“沒有,沒有多少。”
    顧琰用力拍桌,縣令頓時連呼吸都不敢了。
    “你別同我裝傻。誰不懂得留後手自保?你身為江陵縣令,牽涉其中,你若是連我說的這幾個問題都不知道……”顧琰冷笑道,“你這腦袋真沒必要留著了,不就是看看的嗎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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