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1節

    “他與我杜家沒有關系。”杜修遠冷笑道,“我對他毫無印象。偏偏他這人,只給我杜家留下無數的麻煩。我父親一輩子留在他的陰影里,連以死明志,都再想著不能給他蒙羞。呵呵。他算誰?”
    方拭非看了眼身邊的獄卒,沒有出聲。
    片刻後,杜修遠又問︰“他死了嗎?”
    方拭非遺憾道︰“他已經離世了。”
    杜修遠喉結滾動,表情中有淒涼又有哀痛,暗光下有道晶瑩水漬滑過,卻違心道︰“那就好。”
    說罷重新躺下,再不出聲。
    方拭非心緒復雜,只是說︰“我會救你出來。”
    杜修遠無動于衷,翻了個身。
    方拭非一手按在牢門的柱子上,一字一句堅定道︰“我一定放你出來!”
    獄卒開始趕人︰“官爺,請出去吧。”
    方拭非轉身離開。
    杜修遠垂下視線,余光透過牢門。直到方拭非的身影從前方消失。
    “你是誰。”
    第97章 請求
    方拭非走在街中, 腦海中閃過道道問題。
    見不到顧登恆, 一切皆是枉然。
    可是如今, 誰能在顧登恆面前說得上話, 又願意說這話呢?
    王聲遠等人自然不會替她出頭,他們為官多年, 顧慮重重。一部之下尚有官員無數, 不能連累著他們置身險地。她要有動作,怕是要得罪更多人。
    如今一算,她竟孤立無援。
    方拭非不由笑了出來。笑著笑著變成了苦笑。
    皇權之下,累累白骨。師父說得不錯。
    假使她只是一個平頭百姓, 她什麼也做不了。
    連太傅的後人也什麼都做不了。
    名利、地位、權力,難怪人人想要。高高在上,即可俯視螻蟻。
    林行遠見她表情,心疼道︰“你多日沒有休息,還是回去睡一會兒吧。我這就給父親書信一封,想來他會有辦法。杜太傅與他情誼深重,杜公子遇難,他定不會置之不理。實在不行, 也會命人回來,向陛下求情。陛下許會考慮。”
    林行遠輕拍她的肩膀,安慰說︰“如今懸而未決, 倒是一件好事。說明陛下並非有心偏幫三殿下,只是猶疑不決,尚在思慮。我想過段時間, 等風聲小去,就放他們出來也說不定。畢竟,陛下還是念著杜太傅的。如今大秦天下還是君王做主,這成與敗,不全在他一念之間嗎?”
    方拭非說︰“那就沒有用了。”
    林行遠︰“什麼沒有用?”
    “沒有意義。”方拭非說,“士人可死不可辱。杜家也殺得,何人還會殺不得?這殺的是誰?下一個要殺的又是誰?”
    方拭非捏緊拳頭道︰“我不同意。師父一世清白,郁郁而亡,終身志願不得舒展,盡數轉托于我。我未能全他夙願也罷,莫非還要目睹他死後擔上如此污名?看著家中小輩為人欺侮,卻無處伸張?我如何,也不同意。”
    “那就只有……”林行遠說。
    二人相視一眼。
    “下官方拭非,求見顧侍郎。”
    門人直接回絕道︰“近日我們主子謝客,您請回吧。”
    方拭非︰“我有要事相商。請代為通傳。”
    門人︰“主子吩咐過,什麼要事也不見。何況這時辰他正在休息,請等他身體好些再來吧。”
    方拭非抱拳道︰“那就冒犯了。”
    門人愣了下,就見方拭非快速沖跑,從他面前躍了過去。他迅速抬手去攔,被在手肘處輕推一下,便麻了半邊身體,無力地垂了下來。
    “大膽!快站住!外人不得入內!”
    里頭小廝見狀,連忙喊人通報。
    方拭非腳步輕快,直接往顧琰休息的院落趕去。
    眾人見她是戶部官員,往日與顧琰關系也近。不敢暴力動手,只能瞎喊示威。
    “站住!你怎麼敢擅闖我王府,無法無天了不成!當此處是何地!”門人追在後面,大怒道︰“這是我們主子的宅院,縱然你是戶部官員也不得亂闖,再不離開,便去通報衙門了!”
    隨著幾人動靜,一小童奔出來,壓著聲音道︰“噓,輕些!都吵什麼呢?”
    方拭非身後跟了一串,見離住所已經不遠,便停住腳步,抱掌道︰“求見顧侍郎。”
    小童不滿說︰“听不懂嗎?我們主子病重不舒服,恕不見人。”
    方拭非直接大聲高喊︰“顧侍郎!”
    “說了我們主子不見!”那小童急著想去捂她的嘴,“你當我們是騙你呢?主子是真病了,原本就不舒服,又被事情氣得好幾天沒有休息。好不容易睡個覺,你就不能放過他嗎?”
    方拭非揮開他︰“顧侍郎,方拭非求見!”
    小童氣得跺腳︰“主子真是平日對你們戶部的人太縱然,才敢如此放肆。我主子哪里止是戶部侍郎?他是……”
    此時又一人從院里跑出來,傳話道︰“主子說讓他進來。”
    小童的話被堵了回去,狠狠瞪了方拭非一眼,讓開位置放人進去。
    方拭非腳步雜亂,來到屋前,敲門示意。
    顧琰的聲音遠遠傳來︰“既然已經擅闖,何需敲門。進。”
    木門推開。
    屋里滿是藥味,門窗緊閉,悶得人要透不過氣來。
    顧琰已經起來了,靠在窗邊闔眼休息。沉聲道︰“何事驚擾?”
    方拭非在他床前跪下,叩首請求道︰“求顧侍郎為杜氏主持公道。”
    顧琰︰“我在病中,不便出面,你該去找王尚書才對。”
    方拭非︰“王尚書不允。”
    顧琰︰“那就去找刑部、大理寺、御史台。三司會審的人又不是我。”
    方拭非︰“這些人自然不會搭理下官。”
    顧琰懶散睜開眼楮,凌厲掃向她︰“他們不允,你就來找我?我也不允,你想去找誰?”
    方拭非張口欲言。幾番猶豫後,說道︰“顧侍郎會答應的。”
    顧琰指著一側道︰“你先去給窗戶開條縫,我躺著不舒服。”
    方拭非環顧一圈,選了個離床最遠,角度也不至于吹到他的窗子,推開一半,然後拿東西擋住。
    走回顧琰面前。
    顧琰問︰“陛下有說要殺他們嗎?”
    方拭非︰“不曾。尚在審訊。”
    顧琰嘲諷︰“審訊你也等不得,偏偏這時候急得很。”
    “正是因為審訊,所以下官才急。”方拭非說,“明明是與運河、轉運、儲糧有關,可戶部毫無動靜,御史台也並未派人前去核查。三司會審已經開堂,其中關節與結果,顧侍郎會不知嗎?”
    “你真是什麼都要橫插一腳,杜氏與你又有什麼關系?你這喜歡多管閑事的毛病,小心將自己的腦袋給管沒了。”顧琰咳了兩聲,罵道︰“他人都知道不管,為什麼?偏留給你自作聰明?你以為次次都能如此好運?你以為你這樣的脾氣,能留多久?王尚書願意保你一次兩次,是覺得你有一分少年意氣。可你若存心找死,神仙也不會再管你!”
    顧琰拂袖,厲聲道︰“退下!不想死,就不要再提!”
    方拭非又屈膝給他跪下。
    “你不要拜我,我可受不起你這一拜。”顧琰別過臉說,“誰能幫得了你,你去拜誰。本王沒那麼長的命,與三殿下相關的事,我一概不管。”
    方拭非︰“是。下官知道顧侍郎為難。”
    顧琰偏了下頭︰“知不知道你給別人添了多少麻煩?”
    方拭非︰“是。”
    顧琰︰“那你現在想清楚了嗎?”
    方拭非還是堅定道︰“求顧侍郎,替杜氏申冤。”
    顧琰沉沉嘆了口氣,神情不耐,語氣冰冷。
    “好。”顧琰說,“我不答應。有本事,就找其他人去。”
    小童聞言,過來趕人︰“方主事,請出去。”
    方拭非啞聲道︰“杜太傅與我,恩情深重。實不可為之,叫人心寒。”
    顧琰氣道︰“他與你能有多深重的恩情?他教過你——”
    他看見方拭非手里的東西,聲音戛然而止。
    顧琰鼻翼輕動,眸光閃爍。用力坐直了上半身,愣愣地看著她。片刻後回過神來,指著屋內其余人道︰“你們,都出去。”
    小童見他忽然嚴肅,不敢怠慢,領著外面的侍衛一並退下。
    冷風從打開的半扇窗中灌入,嗚嗚作響。
    顧琰將手伸出被子,一陣,放在她面前示意。
    方拭非將東西遞過去。
    顧琰摩挲著手里的東西,悶悶不做聲。
    方拭非覺得他周身氣場都縈繞著一股悲傷。
    他低聲說︰“我沒听過太子還有什麼遺孤流落在外。”
    方拭非︰“是。打我記事起,便一直跟隨太傅左右。可他並未詳敘。”
    “難怪我說,你們怎麼這麼相像。連陛下也被你唬住了。”顧琰,“你們在哪里?”
    “哪里都去過。”方拭非說,“北面,南面。渡黃河,涉長江。擺脫行跡之後,定居在水東縣一故人家中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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