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神神叨叨地說︰“別人養大的女兒畢竟跟親生的不一樣，我看新聞上的報道，說這種環境長大的孩子，腦子里想得可能跟正常人都不一樣。叫什麼敏感什麼的？哎呀我都忘記了，反正就是不正常。你知道伐，她跟林俊那小子走得很近。我經常看見他們兩個人眉來眼去的。我說你可要想清楚，林俊是個什麼人，跟他一家搭上關系，還能有的好嗎？她是你帶大的，但你別忘了自己還有親生的女兒跟兒子。做人不能太偏心，你得為他們想想！”
方燕扯著衣擺拉平，側過身遠離婦人，聲音里帶了點冷意︰“你這可不要亂說，我們家跟姓林的那可是一點關系都沒有！平時他連我們家家門都沒進來過，更沒跟我們說過話！”
林俊他父親是個實打實的罪犯，他自己在村子里也霸道，平時沒人欺負得了他，像個刺頭似得。都說龍生龍鳳生鳳，這林俊能好到哪里去？多半也是個瘋子，好點就不進牢子，反正肯定是沒什麼出息。
跟一家罪犯做親家，那真是要完。正常人躲都來不及，她也不可能同意！
婦人嗤笑︰“哎喲，你不知道吧？我可是親眼看見他們兩個人眉來眼去的，背著你親親我我，分明就是有問題。女大不中留，你說得話她能听嗎？你不同意就不同意了啊？她到時候屁股拍拍，直接就跑過去了，你怎麼辦？你再不相信可是犯傻了哦！”
方燕怒沖沖地站起來，想上樓喊人質問，被婦人一把拽回去。
甦言趕緊躲到樓梯後面，以免被她們看見。
婦人說︰“你先听我說完，急什麼呀？我們家就建剛一個兒子，我男人還算勤快，攢下了一點錢。只要他喜歡，我肯定滿足他。這彩禮就是我們家的面子，肯定給你備好，有這個數。”
甦言听見方燕一聲驚呼︰“五萬？！”
別出拿出五萬做彩禮，她都沒想到吳建剛能有五萬！
“我們肯出五萬做彩禮，肯定是不會虧待盼盼的。你們隨便問去一問，整個村，不，整個鎮，誰能像我一樣這麼大方，用五萬彩禮娶一個都不知道爹媽是誰的女人。”
她勸服道，“而且你家離我家那麼近，這以後結婚了不是還能多串串門嗎？嫁了女兒，一樣貼心。”
方燕再次沉默了，但這次的沉默卻是因為心動。
甦言忍無可忍，從樓上繞出來，來不及多找，抓起牆角的一根扁擔，就朝樓下沖下去。
她沒見過這麼無恥的人，兩個都是。
一個賣女求財，一個腦子有病。兩人就打了好算盤，不把人當人看。
這叫什麼？保姆共享？
“你這老巫婆！”甦言照著她的肚子就是一戳，“就你們家那癩蛤蟆，也敢肖想我們家盼盼！看看我們盼盼長得多漂亮，你們誰生得出來？能基因突變嗎？你當然不嫌棄，你一坨牛糞上插了鮮花你嫌棄個屁！你滾！”
婦人剛站起來，又被她戳了回去。還好這冬天衣服穿得厚，沒造成重傷，但這肚子還是跟被用力捶過一樣，當下生疼。
“打人啦！哪里來的瘋子！”
方燕氣得跺腳︰“你膽子大了啊，你給我放下，你這死丫頭！”
她作勢要來攔，甦言用身體撞開她，一根扁擔重重敲在地上，指著吳母道︰“滾！以後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！直到把你腦子里的水都給我倒干淨了為止。你這混蛋！這年代了還想著包辦婚姻，我去告你你信嗎？”
吳母站起來，罵罵咧咧地往外走。甦言追在後面道︰“回去給自己照照鏡子，看看還是個人嗎？再多刷幾次牙，你嘴巴太臭了！你腦子才不正常呢，你全家腦子都不正常！”
方燕在後面踹了一腳，抬手抓住她的頭發︰“你這不孝女啊，我是不是很久沒教訓你了，你都忘自己是什麼人？你剛剛敢推我？我是你媽！”
甦言粗著脖子，反手抓住方燕的手腕。手上用勁，向外扯開。
她一身蠻力，又勝在年輕，比方燕這種不常做家務的人大多了。方燕果然松開手，轉而痛嚎起來。
甦言將她摔回到凳子上，左手還提著扁擔，朝前靠近一步。
“反了你，你——”
她要脫口而出的話，對上甦言冷漠的眼神，直接哽在喉嚨中。
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可怕，氣勢漸漸收了回去。
方燕說︰“你這麼看我干嘛？”
甦盼楠跟著從樓上下來，不敢靠近，問道︰“怎麼了？”
甦言一言不發地上樓，扯住甦盼楠回房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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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以你們剛才在叫什麼？”甦盼楠壓低聲音問，“你怎麼惹到媽了？”
甦言在房間里走了兩圈，才冷靜下來一點，抓住甦盼楠的手說︰“盼盼，我們走吧。去哪里不是過？這個年代，還怕養活不了自己嗎？我們是成年人了，可以出去闖一闖。”
甦盼楠愣了愣，才說︰“你不懂。生活哪那麼容易？這個年代街上不照樣有餓死的人嗎？而且我們兩個女的，出門在外多不安全你知道嗎？我們能到哪里去啊？”
“我深思熟慮的！我吃得少，我去打工，我能養你！等你讀完大學，什麼都好了。”甦言咬咬牙說，“我……起碼能從收銀員開始吧？相信我過了這十幾年……”
十幾年後股市就開始漲了！
不，這個有些太久遠。讓她想想，還有什麼是後來興起並蓬勃發展的職業。
哦，餐飲業？
對，她來了這兒，總要有點作為的吧？比如帶她爸媽發家致富什麼的。
甦盼楠見她忽然開始發呆，還表情詭異，抽回手揮了揮，問道︰“姐！你到底怎麼了？”
甦言回神，才把樓下兩人的打算給說出來。
甦盼楠听完果然震驚，表情震驚轉成恍惚，最後變成慟然。
“我一直把她當親媽的，覺得她很不容易。結果她是這樣看我的？”她低聲喃喃道，“我也沒做錯什麼啊，我能做的我都做了，為什麼要這樣對我？”
說著忍不住哭了起來，背過身開始抹眼淚。
甦言無奈又同情，決絕道︰“所以我說，沒了這個家，也不怎麼樣。真出什麼事，他們只會落井下石。”
甦盼楠走過去坐下，趴在桌上，隨後哭聲漸漸小去。
她目光落在桌腳一本抱著報紙的教材上，焦點離散，腦袋放空。
甦言知道她想靜靜，就沒去打擾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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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的時候，一家人坐上餐桌。
臨近過年，桌上也終于添了幾道葷菜。有魚還是雞。
甦盼楠魂不守舍，連飯也沒怎麼吃。
甦言見狀，真怕她媽會就此消沉。
方燕則自顧著吃飯，像什麼也沒發生過，給她兒子夾菜，一臉寵溺。轉頭再對甦言擺起冷臉。
甦言回擊，對她做了個鬼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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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夜過去，橙紅的圓日爬出地平線，帶來了天邊的第一縷光線。
甦言早早醒了，躺在床上輾轉反側。過了不久，听隔壁甦盼楠悉悉索索地起床。
她整個人容光煥發，像想通了什麼，眉宇間已經沒有昨天的憂愁。坐在桌邊解長辮子梳頭。
甦言側趴著，看甦盼楠梳頭。
她柔順的長發因為綁過麻花，變得有些蓬松。解開後垂下早已過腰，甚至過了屁股，快到膝蓋的部分。
甦盼楠梳了一遍又一遍，直到梳子都可以無障礙地穿過她的頭發，才將木梳放回旁邊，然後扎回原先的長辮。
隨後還是跟往常一樣起床打水，燒火做飯。順便被方燕支使著做一些雜事。
甦言總覺得有哪里不一樣了，但又說不出來。
下午吃過午飯，家里沒別的事了。甦盼楠回房間換了身衣服，提著一個黑色的布包走出來。
甦言寸步不離地跟著她。
甦盼楠說︰“你在這里坐著，我出去一趟。”
“你去哪兒？”甦言說，“我陪你去啊。”
“不用，我自己去。”甦盼楠重申道，“你坐著，不要跟過來，不然我生氣的。”
甦言猶豫了會兒，只能說︰“那你自己注意安全。今天要回來吃晚飯嗎？”
甦盼楠︰“要啊。我很快就回來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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甦盼楠似乎是去鎮上或者縣里，臨近飯點都沒回來。
這一下午的時間，甦言度日如年。
她怕甦盼楠听進去她說的話，但只听了一半。那就是自己先跑了不帶她，最後留她一個人在這家里。
她一定會瘋的。
甦盼楠回來的時候，披著垂下的兩條黑亮辮子不見了，就剩下一頭干淨的齊耳短發。
甦言一下子沒敢認。
她驚道︰“你的頭發嗎？”
“剪了。”甦盼楠托著自己的發尾問，“好看嗎？”
甦言點頭︰“好看。”
以後甦盼楠也是以短發為主，這樣的形象倒是給了甦言一種熟悉感。
甦言問︰“你怎麼忽然剪頭發了？”
甦盼楠指指樓上︰“里面說。”
兩人手拉著手跑回屋，關上門進行秘密交流。
甦盼楠把隨身的布袋子打開，從里面拎出一個小袋子。
“給你的，酥糖。”
甦言接過，一雙手凍得紅腫，將白色袋子托在手心。
沒穿越前，就這種劣質過甜的糖，她是一點都不會稀罕。溫飽的日子過習慣了，有些事情就不懂得珍惜。
現在她只覺得心疼。
“有錢干嘛浪費？你哪來的錢啊？”
甦盼楠笑道︰“過年都沒有禮物嘛，我們自己買。”
她說著又從包里拿出兩張紙。
甦言問︰“這是什麼？”
“我在路上遇到林哥了，他也正好要回來，就順了我一程，順便給我帶了兩張卷子。”甦盼楠說，“這他們的學校的復習卷，他那里還有期末考試的卷子，但是已經被老師收走了，說等他回家默出來，再拿給我。”
甦言︰“那就能摸清他們學校的出題風格和方向。你不是要去考他們的招生嗎？吃透這幾張卷子，就方便多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