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3節

    御史大夫遲疑不定︰“顧侍郎是覺得方拭非不可信?”
    “非也。我二人的打算,與戶部並無太大干連。”顧琰說,“此次方拭非莽撞行事,叫王尚書心生不滿。他與三殿下不合,待此事事了,繼續留在戶部,恐叫人猜忌。何況他的性格,的確不適合戶部。不如跟隨侍御史在台院歷練,受理冤訟。也望御史公多加照拂。”
    御史大夫並不言語。
    他又問及顧澤列的事,與顧登恆的意思。顧琰只委婉推脫,並不直面回答。
    “陛下自有深意,為人臣子,不敢猜測。”
    御史大夫幾次確認,顧琰都不給答案,他便放棄了。在顧琰咳嗽示意之後,便告辭離開。
    出到大門,正好看方拭非跳著進來。出言喊道︰“方主事。”
    方拭非糾正道︰“方郎中。”
    御史公︰“方郎中。”
    方拭非尊敬問︰“何事指教?”
    御史公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喊她,就隨便喊喊。只是經由幾次事件,對她全無好感,說道︰“我不知你意欲為何,但望你自重。”
    方拭非禮貌抱拳道︰“多謝賜言,謹記在心。”
    御史公不悅離開。
    方拭非繼續往里走,進了顧琰屋,跟他問好。
    “坐這里。”顧琰拍了拍床邊的位置,示意那里暖和。然後自己坐了一頭,說:“你跟正則一起去揚州。查完杜氏案子之後,盡快回來。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,三個月不出結果,你也給我回來。”
    方拭非問︰“我能查什麼?”
    “隨你怎麼查。”
    “什麼都能查?”
    “只要你能查得到。該罰的,陛下已經罰了,無外乎就是多罰幾個。具體措詞,正則會幫忙處理。”顧琰說,“你要是能把揚州那一帶人都給我切了,算你有功。”
    第99章
    方拭非听他這樣想, 心里琢磨了一遍。
    揚州在漕運之中至關重要, 原先那些人多半是听從顧澤列的命令行事, 將他們切了, 戶部是要好動作一點,但可能要惹要陛下不快的。
    畢竟顧登恆將顧澤列貶至揚州, 他自己的地盤, 某種程度來說,也算是為了安定人心。方拭非要是過去一通攪和,豈非太不識眼色?有那麼點趕盡殺絕的意思。
    啊……不過,反正方拭非如今已經狠狠得罪顧澤列了, 也不在乎多個一條。
    顧琰掀開被子一角,勾勾手指,示意方拭非縮進來。
    方拭非問︰“運河開嗎?”
    顧琰看著她,笑著點頭道︰“開的。”
    方拭非︰“那漕運?”
    “同舊時一樣。可請民間商船代為運輸,同鹽運相合。水路道涂之利,歸于度支來管。”顧琰說,“只是運河長期不對商船公開,民間船業日漸蕭條, 這商船該如何管控,如何引進,如何定價, 我已向陛下請命,由我負責。”
    “這要怎麼管?勞心勞力,葉郎中又要調離戶部, 誰能幫你?”方拭非搖頭說,“這種壞事,推給李侍郎做就好了。”
    “我自己來。”顧琰笑道,“小心李侍郎打你。”
    方拭非也笑︰“誒,他不會,他雖然笨了點,可要做事的時候從來都是開開心心的。”
    “此事我自有考慮。李侍郎做事循規蹈矩,畏首畏尾,瑣碎零散之事交給他做還算好,此等大事,怎能交托?”顧琰說,“運河多年不曾公開,各路船只如今皆為朝廷指派。若無人坐鎮,只怕他們要翻上天了,可不需要一個人看著?既然要改,那自然要大刀闊斧,一步到位。”
    方拭非︰“我自然知道,所以才說……”
    顧琰︰“怎麼?你覺得我命不久矣,擔不了你這大任?”
    方拭非︰“……”
    顧琰說︰“度支郎中一職,往後不用你去。我會請陛下請示,讓他在戶部再調一人。”
    方拭非急道︰“為何?!”
    “你去揚州,親自替杜氏洗冤。”顧琰說,“難道你要錯過這個機會?揚州那邊官官相護,節度使已有偏見,普通官員去,你放心嗎?正則初次外調,還是這等虎狼之地,身邊沒個能說話的人,你放心嗎?錯了這次機會,我可不會再給你求第二次。還是說,這度支郎中一職,要空閑著等你幾個月?那麼多事情,誰來做?”
    方拭非糾結道︰“那等我回來以後……”
    “等你回來再說,我會替你安排妥當。”顧琰挑眉,“怎麼,你怕我害你嗎?”
    方拭非一頭冷汗。
    “你干嘛嚇我。”
    顧琰笑道︰“我看你常年不怕人的。”
    方拭非叫苦道︰“我這還是怕的。”
    朝廷官職不可能連續調動的,何況還是戶部這樣至關重要的實權職位。
    先前因為方拭非的緣故,已經風波了一次,要是再換人做個三個月,然後再換下來,先不說陛下會不會同意,單吏部官員可能就要舉刀來殺人了。
    顧琰沒說是替任,多半她這郎中是告吹。
    “看你這小模樣還挺委屈的?”顧琰說,“走開,別在這里惹我心煩。”
    方拭非︰“……”
    這位叔你有問題沒有?!
    揚州一事耽誤不得,方拭非回到家就開始整理行囊。
    她想著是不是要去跟杜修遠說一聲,最後想想還是算了。他在獄中,久未審訊,應該是能听到消息的。
    林行遠看她收拾行禮,就坐在一旁哀嘆道︰“我來了這兒以後,別的沒怎麼做。光顧著給你奔波,為你花錢,听你胡扯,看你闖禍。”
    方拭非樂道︰“听著還挺押韻?”
    林行遠真誠呼吁︰“方拭非,講點良心吧。”
    方拭非笑說︰“那到你落難,我不也是會陪你的嘛?”
    “我就不會有那麼一天!”林行遠跳起來道,“我有自知之明!”
    方拭非把手里東西一扔︰“你做什麼站這個高?你以為我跳不起來嗎?”
    林行遠不屑勾勾手指。
    隔壁小孩兒趴在牆頭,听著里面打架一樣的動靜,陷入沉思。
    他娘說得不對。
    為什麼傻子也能買得起這樣的大房子?
    顧琰叫來葉書良,二人閉門商談許久。
    中午,葉書良留在顧琰府里用飯。
    顧琰的膳食基本都是些素菜,再則就是參湯一類的補藥,可連補藥也得配得寡淡一點。
    他吃多了,自己聞著都惡心難受,趁著葉書良在,讓庖廚做了幾道正常的小菜端上來,以招待客人。
    顧琰自己是不能吃了,于是不停勸葉書良不要客氣。
    葉書良已經停筷了,默默看著他夾。
    葉書良出聲問道︰“你的意思是,你要自己建一座船廠?”
    顧琰點頭︰“普通的商船入河,尤其是尋常商戶的船廠,難免會受朝廷暗地里打壓欺負。他們的船廠近兩年來已經經營艱難,余錢不多,如果還是這樣的情況,恐怕不會大膽擴建。如此一來,豈不遂了他人心意?若是進展緩慢,我實在等不了那麼長的時日。現在最緊要的,是將漕運一類的費用給降下來。我要運輸幾趟,給陛下看看。尋常的漕運,究竟損耗,是為多少。”
    “你手上哪里有船?不對,是哪里有廠?”葉書良驚道,“你哪里來的工匠,又哪里來的木材?一艘船可不是尋常家底能承擔得住的。”
    顧琰︰“不建廠,直接買。”
    葉書良︰“你手上又哪里有錢?”
    “錢這事倒是不難,只要進展順利,自然會有人上門來。”顧琰說,“朝廷批一部分錢款以安人心,剩下的,我自己去借。”
    葉書良順著他的話,往深處想了想,似惆悵似擔憂地嘆了句︰“啊……”
    “如今是朝廷松口風要開運河,商戶正在積極觀望,若是能隨運河拓展江南一代的生意,定是樂見其成。我手上沒船沒關系,京畿遠近的商戶,總會有要往南邊運的東西。我先向他們收取費用用以應急,再安排船只,將東西送過去。”顧琰說,“陛下既然開口,朝廷一艘船總是要給我的。”
    葉書良︰“只有一艘船……”
    顧琰說︰“有了一艘船,憑借我顧琰的面子,就可以買到第二艘船。”
    葉書良︰“……什麼?”
    顧琰說︰“我顧琰在京城的名號,還是可信的。”
    葉書良苦笑道︰“那是自然。”
    顧琰平日雖然霸道了些,各個官員間談之色變。可為人厚道,輕易不坑人。派系之間的爭斗也從不插手,要幫你了,就是個可以依賴的人。
    加之陛下對他縱容寵愛,他的名聲,那是比顧澤列這個慣犯的還要好用。
    他的確是有面子,能牽起京城,乃至附近州縣的大量商賈。人一多,那錢多起來,也不顯眼了。
    葉書良皺眉道︰“只是此舉太過冒險。要是哪里出了問題,您多少身家也不夠賠,豈不名聲盡毀?”
    “呵,怎會?到時候,願者上鉤,自然會有不明真相的人來幫我擔下。我選一個最笨又最壞的好了。”顧琰自嘲說,“何況我真能等到它出問題嗎?”
    葉書良張口猶豫,然後嘆道︰“你別這樣說。”
    顧琰說︰“我平日雖然游手好閑,不務正業,卻也不是真的一事無成吧。”
    “我知道……”葉書良低下頭沉聲說,“我知道你向來聰慧,只是不欲爭端。比之朝廷多數人,厲害上太多。”
    顧琰︰“我這次,想好好做件事。正則啊,需要你來幫我。”
    葉書良心中五味雜成,頷首應允道︰“好。”
    葉書良碗里都快滿出去了,顧琰將他的碗筷推開,把酒杯擺正。
    “揚州,常州,以及其他各處船廠,就麻煩你去打點。”顧琰說,“其他需要注意的事,你幫我轉告王尚書,我就不多跑一趟,免得麻煩。”
    葉書良道︰“我知道了。”
    顧琰︰“同商戶商談之時,務必同他們說清楚,此事與戶部沒有關系,是我顧琰,想賺這個漕運的錢。如今大秦天下,也只有我敢賺。”
    葉書良摸向酒杯,點頭說︰“我知道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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